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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次日,便是下山采买的日子。

    一大早,季浮沉特意找小暑借了一身灰布袍子换上,免得到了集市上太显眼,买东西时不好砍价。

    “公子,我知道你身上没有银钱,我这攒的也不多,给你拿了二十文钱,你先用着。”小暑说着将一个钱袋放到了季浮沉手里。

    季浮沉一笑,将荷包又还给了他:“放心吧,今天用不到你的钱。”

    “老张头那个人平时很抠门,他又不是很喜欢你,今天肯定不会给你钱的。”

    “他会给的。”

    季浮沉在小暑肩膀上一拍,示意他不必担心。

    就算老张头不给钱,他还有赵路的钱袋呢,也不愁买不到东西。

    用过早饭之后,两人便跟着老张头,还有另外一个杂役下了山。

    凤鸣寨的大本营在凤鸣山上,但山下还设了联络点,几人步行到了联络点之后,便坐上了驴车。

    从凤鸣山到附近村镇的市集约有二十里地。

    因为路不太好走,所以坐驴车也要大半个时辰才能到。

    众人一路无话。

    待到了市集上之后,老张头将驴车找了个地方停下,朝季浮沉和小暑道:“你俩在这里看着车,我们去采买。”

    “那怎么好意思呢?”季浮沉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,有从纸包里拿出一块碳条,一脸真诚地道:“我们难得出来一趟,想跟着您学学如何采买。”

    “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?”老张头问。

    “账本,一会儿咱们买了什么,花了多少银子,我都记下,回去备个账。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老张头闻言面色极其难看:“胡闹。”

    “这怎么胡闹了?咱们采买不用记账吗?”

    老张头有些语塞,看了一眼另外一个杂役,表情十分复杂。

    “或者你有什么需要买的,可以交给我去办,我这账也不是非得记。”

    “用不着。”老张头刚开口拒绝,随即又想到了什么,道:“你若是不想看车也没事,有什么想买的,可以带着小暑去转转,不必跟着我。”

    “我确实有想买的,不过我没钱。”季浮沉讪讪一笑,表情看起来十分无辜。

    老张头却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,略一犹豫后,从钱袋里数出了二十文钱给他。

    “够了吧?”

    “这……”

    季浮沉看着手里的二十文钱,没有点头,也没有摇头。

    老张头见状,只能又给他加了十文,如此便有三十文了。

    “多谢啦!”季浮沉朝老张头一笑,带着小暑便没入了人群中。

    “老张,咱们不用跟着他吗?万一他跑了怎么办?”同行的杂役问道。

    “寨子里又不缺他一张嘴,跑了拉倒。”

    他来之前,赵路就特意叮嘱过,若是这小白脸想跑,千万别拦着。

    现在,他对这小白脸也烦得够呛,巴不得对方别再回来。

    “公子,你怎么知道他会给钱?”两人走出一段路后,小暑问道。

    “昨天我说要跟着采买时,老张头就一直对我横眉冷对,我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。后来还是李叔提点了我,说历来做采买的都是个肥差,因为能从中捞不少油水。可咱们若是跟着他一起,他动起手脚来肯定不方便,所以才不愿让我跟着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了,您故意拿了个小本子说要记账,就是为了吓唬他。他担心这一趟真的没机会捞钱,只能出点钱打发了咱们,是吧?”

    季浮沉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那咱们要制止他吗?”

    “老张头之所以会这样,多半也和寨子里从前的风气有关,如今换了周大当家管事,往后这种事情应该会慢慢解决的,暂时轮不到我操心。”

    毕竟,他这个“压寨夫人”只是个空名头,论地位,他在凤鸣寨里连个杂役都不如。

    两人在市集上逛了一圈。

    随后就季浮沉就带着小暑去了卖佐料的地方。

    不过他并没有买,而是一一闻过那些佐料,又询问了卖家它们各自的用途,将其一一记到了小本子上。

    随后,他又带着小暑去卖种子的地方转了转,挑了几样种子各买了一些。

    虽说这些种子看着没多少,但加起来也花了十好几文钱。

    季浮沉见卖种子的老农胡子都花白了,也没好意思砍价。

    倒是老农心眼好,主动送了他几颗瓜苗,说是黄瓜和丝瓜。

    “公子,为什么前头那些东西不买只记着,后头这些却要花钱买?”小暑问他。

    “那些东西花钱多,一会儿让老张头他们去买,这些零碎的就不用麻烦他了。”

    “早知道我就带着钱袋来了,三十文钱好像也不是很够花。”小暑说。

    “够,怎么不够?”季浮沉一笑,拉着他去路边一个馄饨摊,要了两小碗馄饨。

    付完了馄饨钱,季浮沉手里还剩好几文。

    “公子,你买一碗你吃就行,我不吃。”小暑说。

    “反正也是老张给的钱,不吃白不吃。”季浮沉笑道。

    小暑一想也是,这才坦然接受了。

    两人吃完了馄饨,又去书铺逛了逛。

    小暑没念过书,不识几个大字,看了什么都觉得新鲜。

    季浮沉看着他心中暗道,将来若是自己真能安稳地留在凤鸣寨,可以找机会教小暑识字。

    估摸着老张那边也该采买完了,两人便回到了存放驴车的地方。

    途中遇到卖包子的,季浮沉又取出两文钱,买了两个包子。

    小暑只当他是馄饨没吃饱,可到了地方之后,却发现他把包子给了老张头和另一个同来的杂役。

    “用剩的钱买的,我俩都吃过了。”季浮沉道。

    少年长得本就漂亮,一双眼睛清澈明亮,令人看了实在很难生出恶感。

    老张头先前对他有敌意,是担心他耽误了自己“捞油水”。如今东西已经采买完了,季浮沉除了那三十文钱也没捣乱,还给他们带了包子,老张头的态度不觉间便缓和了不少。

    最重要的是,今日他担心季浮沉捣乱,采买的时候格外着急,饭都没顾上吃一口。这会儿突然吃上了热腾腾的包子,自然觉得熨帖。

    “想买的都买齐了?”老张头闷声问道。

    “也没有,还差一点东西,但是钱不够了。”

    老张头听到这话差点咬了舌头,心道自己就不该多嘴问这一句。

    可话都到了这里,他又是个要脸面的,总不好再收回去。

    “差什么?”他问。

    “想买个擀面杖,寨子里原来应该是有的,但现在找不到了,还想买点肉……”

    “擀面杖回去我给你弄一根,肉有买的,想吃你找李叔说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季浮沉打量了老张头一眼,心道这人中饱私囊是真的,但在力所能及的事情上,倒也愿意伸手。

    “还有点东西,是厨房里要用的佐料。”季浮沉说着将自己记着的那张纸递给了他。

    老张头不识字,便示意那杂役道:“你跟着他去买,快去快回。”

    杂役闻言忙点了点头,季浮沉便带着他去将那些佐料都备齐了。

    回去的路上,驴车载了不少东西,因此速度更慢了。

    众人回到那联络站时,已经是下午了。

    杂役上山报了信,不多时便有一小队人下山,将一车东西都搬到了寨子里。

    季浮沉因为拿了周岸的钱,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对方复命。

    周岸原本正立在桌边翻看几张图纸,见他进来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,饶有兴味地瞥了一眼旁边的赵路。

    赵路沉着个脸也不做声,看上去情绪不高。

    “大当家的,我采买完回来了……”季浮沉将赵路那个钱袋原封不动地放到了桌上。

    周岸瞥了一眼那钱袋,问他:“花了多少?”

    “回大当家的,一文都没花,今日采买都是老张头付的钱。”

    “哦?”周岸一挑眉,心道那个老张头那么油滑,竟会为这少年掏钱?

    念及此,他便忍不住多打量了少年几眼。

    对方今天穿了那身灰布袍子,扮做了小厮模样。

    不过因为天生气质好,扮作这副模样非但不让人觉得卑微,反倒显得比平日里更乖顺了几分,让人觉得他哪怕是去做小厮,肯定也是那种又听话又讨主人喜欢的。

    但周岸觉得,这少年内里肯定不止看起来这么简单。

    “说说吧,你今天下山都做了什么?”

    “买了些种子……”季浮沉不敢隐瞒,将自己做的事情.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,就连吃馄饨的事情也没落下。

    “嗯……不错。”周岸道。

    季浮沉偷偷看了他一眼,不知道他这话是何意。

    “我与赵路打赌,赌你下山后会吃点好的,你果然没让我失望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季浮沉皱了皱眉头,感觉对方说的不像是好话。

    为什么要赌他千方百计下山就为了吃点好的?

    他长得像是那种只知道吃的家伙吗?

    “赵路输了,赌注是接下来的三日,他要做你的小厮,任你使唤。你有什么活计,都可以让他干,实在无事让他戳在你门口守夜也成。”周岸道。

    季浮沉:……

    这样的门神,他怎么敢用?

    “不必麻烦了……我没什么需要支使人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“少看不起人,我愿赌服输,往后这三日跟定你了!”

    赵路说罢往季浮沉身后一站,摆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。

    周岸忍着笑摆了摆手,示意两人可以出去了。

    一个赌,既能逗逗那少年,又能看赵路吃瘪,可太划算了!

    事已至此,季浮沉也无法再推脱,只能带着赵路回去了。

    不过在回去的路上他就想开了,反正自己和赵路的梁子算是结下了,也没必要再客气,倒不如成全对方这“愿赌服输”的勇气,让他帮忙干点什么。

    正好……他缺个苦力。

    “三当家,我不敢将你当成小厮使唤……”季浮沉一脸惶恐地道。

    “我输了赌约,这都是应该的,你不使唤我就是看不起我。”

    “好吧。”季浮沉就等他这句话呢。

    像赵路这样的性情,完全不必担心他耍阴招。

    你越是跟他明着来,他越是说不出不是来。

    “我想去弄几个大酒坛子来,摆在这里。”季浮沉在自己住的屋子前面圈出了一块地,“这么大一块地方,应该能摆上十来个吧?酒坛子搬过来之前最好能涮一下,免得酒味太大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!”赵路一脸不情愿地应了声,“我这就去给你弄。”

    他觉得这小子就是故意整他呢,没事搞十个大酒坛子做什么?

    但他话已经放出去了,自然不会食言。

    反正也不过三天的时间,这三天他就咬着牙过吧。

    随后,赵路便去存放废酒坛子的地方,挑了十个没有破损的酒坛子。

    正好前不久那场婚礼,寨子里喝了不少酒,剩下了不少空酒坛。

    就在赵路涮洗酒坛子和搬酒坛子的时候,季浮沉带着小暑在厨房后头的空地上找了块有土的地方,将那老农送的黄瓜苗和丝瓜苗移栽到了地上。

    凤鸣寨坐落在凤鸣山的山腰上,寨子里大都是石砖地,有土的地方很少。厨房这边正好有几棵树,所以周围勉强能找到一些可以栽植瓜苗的土地。

    但是再多的作物,就种不下了。

    等两人回去的时候,赵路已经将十个大酒坛子都涮干净搬到了季浮沉的房门外。

    “三当家的,劳烦你把这些酒坛子的口都敲掉,注意从脖口往下的地方敲,尽量敲平整一些,别弄裂了。然后再在坛底凿一个小孔。”季浮沉道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赵路一脸怒意,他现在越发觉得季浮沉是在故意整他了。

    但他可以忍,男子汉大丈夫,愿赌服输。

    只是这酒坛子都是陶罐,季浮沉让他把罐口敲掉,他一不小心就容易把罐子敲碎,最后不得不又去找了几个罐子来,忙活到天黑才算把十个罐子弄完。

    “三当家,辛苦了。”季浮沉手里拎着个食盒走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现在你该满意了吧?天黑了,我该回去了。”赵路道。

    “三当家留步,这会儿厨房里的饭菜都没了,我怕你饿着,特意给你开了个小灶,若是不嫌弃的话,还请将就一下。”

    “不必了。”

    “三当家不敢吃,是怕我下毒不成?”

    赵路顿住脚步,转头看向季浮沉,见少年神色坦然,倒是看不出恶意。

    他今天忙活了一下午,确实也饿了,再加上鼻息间一直传来一股香味,便忍不住妥协了。

    谅这小子也不敢暗算他!

    赵路拎着食盒回了自己的住处,打开以后才发现里头是一碗馄饨。

    这馄饨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,但他今天实在饿得狠了,吃起来只觉香味扑鼻。

    尤其这馄饨包的皮薄肉嫩,也不觉油腻,口感极佳。

    唯一的问题就是,这碗太小,他几口吃完不仅没觉得饱腹,反倒更饿了。

    这小子也太小气了点!

    自己给他干了一下午的活,竟然只混到了一小碗馄饨。

    给个大点的碗能如何?

    与此同时,季浮沉的房中,桌上摆着两大碗馄饨。

    季浮沉和小暑一人拿着一把勺子,正吃得津津有味。

    “没想到公子还会包馄饨。”小暑一边吃一边道。

    “先前在街上吃了一碗,没吃够,就想着回来自己做了试试。”

    “这东西包起来麻烦,寨子里人又多,平时可没人做过。”

    “确实很麻烦,我也是许久没动手了,今天想先试试手。”

    季浮沉这馄饨只包了两锅。

    给赵路盛了一小碗,给李叔和老张头一人匀了一碗,剩下的两大碗就归他和小暑了。

    “公子,之前说的帮李叔的事情,现在有把握了吗?”小暑问他。

    季浮沉一笑,指了指他碗里的馄饨,“你觉得呢?”

    小暑呵呵一笑,心道这回李叔可算是有救了。

    周岸听说赵路回来了,便想着去瞧瞧热闹。

    可他进门后却没见着赵路的人影。

    不多时,赵路从门外进来,手里端着一个碗,碗里摆着一个菜团子。

    “大当家,你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“没吃饭?”周岸问他。

    “昂……”赵路不太想承认自己吃了季浮沉给他的东西。

    而且他压根没吃饱,不得不去厨房又找了个菜团子。

    周岸目光在他脸上扫过,心道不对劲啊,太不对劲了。

    赵路去给季浮沉当了一个下午的小厮,回来怎么会是这幅表现?

    “季浮沉为难你了?”周岸问。

    “他……”赵路支吾了半晌,含糊道: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周岸与赵路认识这么久,还是第一次看他如此吞吞吐吐,心中不禁有些疑惑。

    但这会儿夜已经深了,他并未多说什么,很快就离开了。

    只是回到自己的住处后,他便安排了身边一个叫薛承举的手下,让对方明天暗中盯着点赵路和季浮沉。

    他倒要看看,这“主仆”二人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?

    次日一早,赵路用过早饭后就去了季浮沉的住处。

    不知是不是因为那碗馄饨的缘故,他今日待季浮沉的态度不像昨日那般“横挑鼻子竖挑眼”了。

    “今天让我干啥?”赵路问。

    “今天劳烦三当家,把这几个酒坛里都装满土。”

    “装土?”

    “对,一会儿让小暑带你去挖,他知道哪里有适合的土。”

    赵路:……

    这小子哪儿来这么多折腾人的招?

    “我可以去弄土……不过昨天那个碗太小了。”

    “三当家放心,今日定然给你换个大碗。”

    赵路闻言这才满意。

    他心想,自己可不是贪嘴,纯粹是因为昨晚没吃饱,一直惦记着。

    今日若是不能补上一大碗馄饨,晚上又要睡不着了。

    小暑带着赵路去挖土去了。

    季浮沉则径直去了厨房。

    他昨日做的馄饨效果不错,今日想再试试,顺便教李叔几手。

    “季公子会做不少菜吧?”李叔问他。

    “我从前是比较爱吃,所以会做一些,不过都是家常的口味。”季浮沉道。

    他这话倒也不全是谦虚,他确实更擅长做一些家常菜,不怎么会处理山珍海味。

    但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,烹饪的食物能达到可口的水准,就已经非常难得了。而季浮沉的烹饪水平,比可口要更好一些。

    “大部分食物在烹制的时候都不用太复杂,只要掌握方法,适当地调味就能做出很好的口感。”季浮沉朝李叔道:“比如说这馄饨,肉馅胜在鲜香。在肉沫里稍微加一点点葱姜去腥,再加点酱油入味,别的佐料可有可无。出锅的时候,撒上香菜,放点虾皮,再点上一点点香油,味道也就出来了。”

    李叔被他说得直咽口水。

    他从前觉得做菜难,所以从来没尝试过,手艺自然差。

    如今听季浮沉这么一说,又觉得似乎也不是那么难。

    “放心吧李叔,这两日我不做别的,就在厨房帮你,明天三日期满之时,保准让寨子里的人再说不出什么来。”季浮沉道。

    李叔听他这么说,顿时放下了一颗心。

    当天中午,赵路在辛辛苦苦挖土填满了十个大酒坛子之后,总算如愿以偿吃上了一大碗馄饨。

    而周岸派去的人,也很快传回了消息。

    “三当家挖了一上午的土,把季公子门前的十个大酒坛都填满了。季公子给他开了小灶,煮了馄饨……”

    周岸:……

    原来是偷吃独食啊,怪不得昨天吞吞吐吐的。

    想不到赵路这小子,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。

    要不是他派人盯着,只怕还要被蒙在鼓里。

    “三当家可真有出息,人家一碗馄饨就把他打发了。”周岸阴阳怪气道。

    “大当家,季公子做的馄饨,确实挺好吃的,比李叔炖的大锅菜好吃了不知道多少。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知道?”周岸拧眉。

    “属下今天碰巧遇上了,季公子也给了属下一碗,嘿嘿。”

    周岸:……

    怎么这些人一个两个都吃到了季浮沉的馄饨?

    那少年挺有手段啊!

    从前倒是小看了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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