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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章:大争之世象

    张诚在延庆州城本无停歇之意,只不过顾及了宣大总督张福臻的面子,才勉强赴宴,所以午宴结束后,便即启程。

    而总督张福臻因受永宁伯张诚的邀请,将前往赤城堡参加援辽阵亡将士公祭,所以他的车架也随张诚大军一同出发。

    不过,张福臻毕竟也是在陕西任过延绥巡抚,他可是真刀真枪与流贼厮杀过,崇祯三年时他就曾领兵四千往攻流寇,从西安一直打到延安,连连破敌,积功升为榆林参政。

    此后,更破流寇张存孟于葭州,一路追至西川,又斩杀流贼老柴薛成才、青背狼等流贼,不久更击破流寇赵胜,五战五捷斩贼首七百余级。

    崇祯五年时因剿贼功以佥都御史巡抚延绥,他自筹军需,严格操练士卒,剿抚互用,督曹文诏等出战,大有斩获。

    接着又与洪承畴合兵击败张存孟,并将之擒获,再平巨贼神一魁,前后斩杀贼寇万余级,终使陕西局面稳定。

    此刻,宣大总督张福臻与永宁伯张诚策马并辔疾行,让他想起自己当年在陕西地方,率军剿贼,亲自冲锋陷阵之时的那种感觉。

    想当初,他也曾亲冒矢石,单以百余弓手而击溃数千流贼,更是曾策马冲锋,刀砍枪刺与贼激烈搏杀,心念及此不由顿感豪情万丈。

    可如今已是七旬老翁,虽还可勉力策骑奔驰,但毕竟不如年轻之时那般年轻力健,才只骑行了十余里路程,便觉难以支撑。

    张诚对于张福臻也是心中敬佩,毕竟这位张总督的身上总有一些当年卢象升的影子。

    他们都是文人士子中难得的知兵之人,都是对朝廷忠心耿耿,更皆是守正不阿,不善交际变通的人,所以在朝中便没得同盟之人作为奥援。

    即使如他们这样能力出众的人,若是不善于交际逢迎,在朝中没有靠山作为奥援,也无法于这乱世之中长久。

    虽然现下里张福臻仍然还是宣大总督,且也颇受崇祯皇帝的赏识,但却不如当年的陈新甲为宣大总督时,朝中有杨嗣昌帮衬,处处便利。

    怎会像张福臻这般处处受到掣肘,他为朝廷做一点事,竟然比给自己家里做事还要艰难,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?

    可即使如此,张福臻到任以来依然苦心经营宣大地方的军事防务,非但是增加了长城一万三千丈,更开垦屯田达三万七千顷之多,奏上的屯息银也有二十四万七千余两。

    但就算他在这般艰难困苦的环境之下,仍是为朝廷做出如此贡献,却仍然挡不住朝臣对他个人的批评和抨击,可见朝廷政争已经彻底演变成了无比黑暗的党争之中。

    非我党人,其心必异,如不除之,必成大患!

    正是以上种种,也更加坚定了张诚的结党之心,但对此他却也是小心翼翼,暂时仍是以结交不甚起眼的下级官吏为主,而对上则是紧紧抱住崇祯皇帝身边内监和宠臣的大腿。

    这时,他见总督张福臻已显疲态,便主动放缓了马速,让胯下战马缓缓而行,以使张福臻能够歇息一下。

    眼看再前行不远便是长安岭所城,看来今晚也就只能在此处下榻安歇,毕竟继续前行就是当年张诚遇袭的那一大段峡谷,可不敢贪黑夜进。

    “督臣,我们今晚就在长安所歇息一宿,明早再启程往雕號堡。可好?”

    张福臻此刻也是十分疲惫,见张诚提议在前方长安岭堡歇息,自然是不会反对,同时更对张诚另眼相看。

    此前,他对张诚的印象就是极佳,这其中不止是因为张诚治军有方,连连建功,更主要的还是张诚在北路的军事建树。

    张福臻一直认为能带兵打仗的将军不缺,但可以治理地方,如张诚这般彻底整肃地方军事军务的却太少。

    他所钦佩的也正是张诚对北路的治理,能以北路一方偏僻之地,而养出如此精悍的军兵将士,这才是最为难得之事。

    以他一方宣大总督之能,在整个宣大地方奋力治理年余,也才只开垦屯田三万七千顷,得屯息银二十四万七千余两。

    实干之人,更看重同样实干的能人,而人品端正的实干者,对于比自己强的人,心中只有敬服与钦佩。

    反倒是那些奸诈小心,心中早已泯灭了良知,只记得追逐个人名利,但凡遇到比自己强的人,必会心生妒意,想方设法将其除掉而后快。

    宣大总督张福臻心中坦荡,他哈哈笑着说道:“不行喽,人不服老真是不行啊。”

    他也将马速降了下来,与张诚并辔而行,口中接着说道:“永宁伯正当年轻气壮之时,国朝有如此栋梁,实皇上之幸,我朝之幸啊!”

    张诚此时已经放开战马缰绳,任由其沿着官道向前缓缓而行,他却对张福臻笑着说道:“承蒙督臣不弃,还请以表字称呼张诚才好。老是永宁伯这样称谓,反倒显得疏远了些。”

    其实,张诚作为大明新兴武力集团的老大,而今也已是成为宣大三镇之首的宣府镇总兵官,更被封镇朔大将军。

    别看只比前任宣府总兵杨国柱的镇朔将军多了一个“大”字,但就是这一个字,多少武人拼死为朝廷效力,然终其一生也未能得个将军称号?

    就连祖大寿镇守辽东数十载,到死也只得个征辽前锋将军的封号,甚至连“宁远伯”的爵位都是其死后加赠。

    由此可见,张诚这个“镇朔大将军”的含金量有多高了,更何况他如今还是超品级堂堂伯爵,地位已经远在各级文臣武将之上,可是拥有“见官不拜”的特权!

    张福臻从他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一丝真诚的敬意,心中也是十分的受用,不由开口道:“忠忱啊,若我大明各镇总兵,都如你一般,何愁奴贼不灭,流寇不平。”

    张诚策马不语,心中却是想着:若大明各镇总兵都神武英勇非凡,而皇上却仍是这般能力水平,这天下怕是只会更乱!

    但这番话也只能留在心中,不能说出口来,他暗自叹息一声,才道:“督臣过誉,张诚也只是略尽本分而已。”

    他接着又道:“诚本宣府军户,从军报国确乃诚之本分,况今上对诚宠信有加,怎敢不以死相报!”

    眼看前方不远,长安岭堡城的轮廓已然依稀可见,张诚勒住战马,停下来说道:“然当今之世,鞑虏窥视于外,流贼肆虐于内,朝廷钱粮不济,无力外御鞑虏,内剿流贼。

    之所以会如此,皆因朝堂之上党争不断,而再下更是各级官吏贪弊者众,实心爱民者无多,各地又是水旱蝗灾连连,民不聊生。

    如此自然从贼者不绝,反壮其声势,而朝廷各处州府连钱粮都收不上来,守土安民尚且无力,更何谈防贼剿贼?”

    他说着就将话题引到了张福臻的身上,只听他继续道:“就拿督臣来说,履职宣大以来,殚精竭虑,苦心孤诣,修缮长城防线万余丈,垦殖荒田三万余顷,为朝廷结余屯息银数十万两。

    督臣为宣大所做一切,皆有目共睹,不惟宣大军民感念督臣之恩德,就连当今皇上也对督臣赞誉有加。

    可即使如此,朝中也不乏攻讦之言,实心任事之人,反倒受这些庸碌之人指指点点,张诚见此真是心中憋闷恼火,恨不能将此辈宵小都打杀喽。”

    张福臻闻言不气反笑,他更反过来安慰起张诚:“我辈行事,但求无愧于心,忠君爱民,为国效力,实我辈之使命所在,何必在乎他人之言。”

    他转过头来看着张诚,眼中满是期许地继续说道:“忠忱啊,你未及而立之年,就已为一镇之总兵,更受封大将军,得爵永宁伯,足见皇上对你的重视,就是我这七十老翁也自叹不如啊!

    然如此年少,就身居高位,也恐遭人生妒,故更要谨慎行事,切不可过于张狂,授人以口实,徒生是非,而与大事无益。”

    他将目光从远方的堡城转向张诚,又再劝他道:“如今这天下处处祸乱不断,已显现大争之世象,未来伱定会大有一番作为,所以行事更要万分谨慎,切不可被这些小人之言所误。”

    “督臣敦敦之言,诚定当谨记于心,时刻不敢或忘。”

    张诚接着又道:“只是这些年灾荒不断,尤以豫省北直为甚,民众多是饥不果腹,朝廷又无力救之,一旦贼寇入境,多有从贼以求活命,此事若不能妥善处置,怕将酿成大患。”

    张福臻也是一阵摇头叹息:“哎,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啦。”

    这时,远处长安岭堡城方向飘起一溜烟尘,显然有骑兵正策马奔驰而来,张诚抬手指着前面道:“督臣,刘守备来迎接咱们啦。”

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第二日清晨,仍是骑兵在前开路,战车营居中,步营居后压阵,数千将士开出长安岭堡城往雕號堡行去。

    长安岭守备刘世尊亲自送出数里之外,才与张诚依依惜别,临走时更是诚恳地乞求张诚,希望下次再有出战的机会,也带他去前线历练历练,长长见识。

    说白了,刘世尊还是眼红出战各将所获得的军功啦!

    现如今的宣府北路、东路各武官们,都十分眼红那些每每追随张诚出战的各位将领,每一次出战归来,都有一批人升官发财。

    君不见当年的百户,如今都已是堂堂游击将军,而且如陈铮、张国栋这一次更是有望再升一级,成为宣府镇下的参将。

    如今晋升速度,莫说是在宣府镇内,就算放眼整个大明国内也寻不到几个,怎不叫人眼红不已。

    别了长安岭守备刘世尊后,张诚与张福臻此次也不再策马骑行,而是都登上了各自的座车,跟在骑兵队伍后面缓缓而行。

    这边一共有四辆座车,分别由张诚、张福臻、唐春茹、吴家母女乘坐,整个队伍前后绵延达数里之遥,更是骑兵、车队、步营间杂,真可谓是浩浩荡荡,威武雄壮。

    虽然外面北风呼啸,然每一辆座车上的门窗都有厚实的毡帘,内部更装饰了一层绒布以抵挡寒气,最后还在座车内配有一尊暖炉,所以感觉不到丝毫寒凉之意。

    当日申时,张诚等一行人顺利抵达雕號堡,千户刘忠石早就为他们一行预备好了酒宴和下榻的地方。

    雕號堡位于北路与外界相通的官道要路,张诚此前就已多次途径此地,而刘忠石也早就向他表了忠心,而今更是极力巴结讨好张诚。

    舟车劳顿,张诚都已略感些许疲惫,更何况年已七十的张福臻,以及唐春茹、吴家母女等女流之辈。

    尤其是唐春茹,此前她一直深居皇宫大内,后虽被崇祯皇帝赐予张诚,但也是长久居于府中,并未有出过京城。

    而今次是她成年以来第一次离开京城,外间的一切都使她大感惊奇,一路行来大有耳目一新之感,就连身体上的疲惫也被这一股子兴奋之情,给冲得淡了许多。

    可随着行路日久,沿途风光给她的新奇感逐渐减弱,身体的疲惫感便即大举袭来,行至雕號堡时,唐春茹已然在心中叫苦连连。

    但即使如此,她却只能在心中强自忍耐,并不敢表现出丝毫疲态,也不敢有丝毫的怨言,或许这就是她在宫中时练成的一种美德吧。

    这一路行来,吴家母女与唐春茹也是相处融洽,唐春茹在宫里的生活十分压抑,除了谨守规矩之外,还要处处小心谨慎,一点小错都有可能换来极大的惩罚。

    自从她被赐给张诚之后,虽然很长时间都是她一人独居府中,但却也没了宫里的那些规矩,着实舒坦了许多。

    而后,张诚在辽东得胜班师回京后,对她也是宠爱有加,整个伯爵府里自然以她为尊,而她也从不在下人前摆架子,天真烂漫依然。

    这一次离京返宣的路途,她对吴家姨母也是以长辈之礼相待,确实很讨吴家姨母的欢心,就连吴婷玥此前因为好闺蜜季轩竹抱不平,对唐春茹很有些意见。

    但相处下来这几日光景,对她的看法也是大为改观!

    (本章完)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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