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1章 放一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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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月之后——
岳家军主帅的大帐里，传出秦轼之一声怒吼，“你们都是死的，为何不保护好他？”
四下鸦雀无声。
常福从外头跑进来，眼瞧着几位将军都不吱声，赶紧躲进角落。
秦轼之在营帐中转了一圈，走到主帅的书案前，伸手抓起一份刚被批阅过的邸报，狠狠摔到地上。
有人就在气氛最僵的时候走进来，随口命道：“都杵在这儿做什么？该忙的都忙去！”
一声令下，有机灵的已跑到了外头。
秦轼之猛地抽出腰间佩刀，“咱们曾是一块儿浴血奋战的兄弟。好，好！你们敢背叛将军，便是我秦轼之的敌人！”
“秦将军，徐将军暂代主帅之职，乃是国主下的旨……”
一位岁数大些的将军劝道：“你不如和徐将军心平气和地谈一谈。”
秦轼之冷笑，“你们在军营里待着，自不会知道衡阳那头发生了什么。我还说呢，梁国那姓徐的老儿巴巴跑来衡阳，难不成还真打算跟国主求和。原来人家明修栈道，暗渡陈仓，这是与那孙子内外勾结！”
被骂的徐启瞟了瞟他，神色淡然地走到主帅的书案后，一撩袍子坐了下来。
秦轼之再次被激怒，“徐老五，只要有我一口气在，绝不让你阴谋得逞！”
徐启还没回应，秦轼之提刀便刺了过来。
“不可！”
大家伙一拥而上，将秦轼之挡开。
徐启屁股都没抬一下，瞧着被人围在当中的秦轼之，吐出两个字，“绑了！”
“谁敢绑我？混账东西，岳将军何在？你们居然敢阵前兵变……”
就算骂得再狠，秦轼之还是被捆成了粽子。
“老子羞与你们为伍！”
当日秦轼之护送徐国公到达衡阳，前头高高兴兴娶了孙樱儿，后头便因为一时义愤，被人冤屈进了大牢。
被放出来之时，秦轼之听到了一个他万万想不到的消息。
孙樱儿告诉他，岳无咎据说已在武胜关被刺杀，如今岳家军群龙无首。
岳王后为了此事，找到重华殿要说法，国主却矢口否认，其后突然翻脸，将岳王后关进了安宁宫。
都来不及同自己爹娘道别，秦轼之快马加鞭跑了回来。
“无咎呢，他人埋在哪儿？”
秦轼之胸口烈火无法遏制。
死的那个，不只是秦轼之一心效忠的主帅，更是和他打小一块长大的兄弟。秦轼之不能看着，人莫名其妙地就没了。
“真是聒噪！”
徐启不耐烦地道。
岳无咎才刚出事，消息便八百里加急，送去了衡阳。
秦轼之居然不知道，让徐启有些意外。
本来不知者不为罪。可秦轼之这上蹿下跳的作派，让徐启多少有些不快。
常福鼓起勇气，上来抱拳，“秦将军，大姑娘派小的过来，领您去见岳将军。”
秦轼之猛一转头，死死瞪向常福，“卫湘君也是帮凶？”
军营最南面，一处孤零零搭在那儿的营帐外，卫湘君正等着秦轼之。
“卫大姑娘玩什么花样？”
秦轼之又开始破口大骂，“我万没想到，你会伙同徐启，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。枉我还将你当成红颜知己，打今儿起，我与你卫湘君一刀两断！”
“当我稀罕呢？”
卫湘君投过去一记白眼，吩咐常福，“把他带进去！”
根本不用常福带，秦轼之大踏步地进了这间营帐。
“方才秦将军冲着五哥拔了刀。”
常福压低了声音。
“没什么好计较的。”
卫湘君叹了口气，带着常福跟进了营帐。
“大姑娘……”
刚到里头，常福便叫了一声。
秦轼之站在帐中唯一的一张床榻边，垂手而立，脊背僵直。
“岳将军被找到时，骨头几乎……散架。”
卫湘君走到了秦轼之身后。
转头看着卫湘君，秦轼之脸上的暴躁，终于不见。
“他……能活吗？”
“命救回来了，不过……”
身为大夫，卫湘君虽尽了力，可也说不准，岳无咎后头是重新站起，还是就此瘫在床榻上。
曾经叱咤风云的少年英雄，如今瘦骨嶙峋，整个人在那躺着，再没有从前的意气风发和……心高气傲。
岳无咎睡着了。
睡梦中的他，眉心死死地拧着，不时转一转头，脸上带着无以言喻的痛苦。
他看似乎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，却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时候，将情绪泄露了出来。
“到底怎么样？”
秦轼之咬着牙问，“是不是徐启下的黑手？”
“不是！”
常福忙接过话，“是那个楚月兰。”
秦轼之顿时震惊了。
“想来一路劳顿，秦公子先回营帐休息片刻。等岳将军醒了，让人去叫你。”
卫湘君劝了一句。
秦轼之却问了出来，“他为何被捆着？”
顺着秦轼之的目光，卫湘君望了过去，“他全身都上了夹板，已经一个多月不能动了。人能活下来，算是老天保佑。”
岳无咎是在武胜关一处山谷之下被找到了，同时被发现的，还有楚月兰的尸首。
两人紧紧抱在一块。
卫湘君和徐启赶到的时候，岳无咎已被运回军营，奄奄一息。
在场的军医都在摇头。
那么高的山崖，肉身凡胎摔下来，逃不过粉身碎骨。
卫湘君当时看到的岳无咎，外面看不出异常，甚至皮肉都没有破，可骨头全都折了，碰碰他的胳膊，都能听到辘辘之声。
唯一庆幸的是，楚月兰应该是先掉下去的，正好给岳无咎当了垫子，所以，他的大柱没有伤到。
不然，神仙大罗也救不了。
秦轼之又质问，“徐启为何从渭西跑出来？”
卫湘君淡定地回应，“是岳将军的安排。”
被抬回军营后，岳无咎醒了片刻，当时便交代，尽快叫回徐启。
可能那会儿，他觉得自个儿快不行了，而能够帮他将岳家军稳住的，只有曾经代行过主帅之职的徐启。
“国主知道这事？”
卫湘君“嗯”了一声。
衡阳那边的旨意来得很快。国主准了徐启代行兵权，只派一位岳家军老将前来监军；岳无咎受伤的消息，须等国主下旨宣布。
卫湘君没想到的是，国主特意提到了她，让她务必治好岳无咎。
她若有闪失，汉乡侯一定人头落地。
不用那位吓唬，卫湘君也不想让岳无咎死。
后头这些日子，卫湘君称得上殚精竭虑，头发都掉了不少，就为了找出最好的医治之法。
办法是有的，却教病人无比痛苦。
卫湘君先是将岳无咎断过的骨头拔直，骨头对上骨头，必须分毫不差；又用按摩的手法整到位；再拿布条缚紧，后头还要拿来修圆的木板，绑在人身上。
这还不够，卫湘君又让人将细竹劈开，像扎篱笆一样，把人裹住，迫使病人能始终挺直。
前天细竹已经撤了，若秦轼之看到，岳无咎成日如受刑般，只怕要劈了她卫湘君。
另外，每隔几日，卫湘君要拆开夹板，检查骨头的长势，以免一不小心，有哪块骨头长歪，导致前功尽弃。
如此一来，就得再将岳无咎绑一回。
每次身上打绑之时，岳无咎都得疼死过去。
“来了？”
岳无咎竟醒了过来。
秦轼之掉过身，悄悄拭去眼角泪珠。
卫湘君上前笑道：“秦公子一回来，便要瞧将军，还说您气色看着不错。”
这句瞎话，显然岳无咎和秦轼之都不受用，齐齐扫了她一眼。
“福慧如何了？”
岳无咎看着秦轼之，眼中露出一丝急切。
“倒是还好，每日陪着娘娘。”
秦轼之说的也是瞎话。
福慧郡主只怕得了失心疯，天天叫人到府上饮宴便罢了，居然还打算改嫁给寿王。
本来秦轼之就厌恶寿王，那回在街上遇见他和福慧郡主在一块，一时没压住火，秦轼之又将人揍了一顿。
这又得说到徐启那位祖父，居然跑国主跟前进谗言，不然秦轼之也不会被关了好几日，他可能早就回来了。
岳无咎长长吐了一口气，“……好。福慧若一定要和离，就遂了她的愿。我以后也就如此了。她还有大好年华。”
卫湘君掉过头。
早知如此，岳无咎何必当初呢！
“徐夫人，将徐将军请进来，正好轼之过来，咱们一块说说话。”
对秦轼之递了个眼色，卫湘君便出去了。
等到再回来，换成秦轼之在营帐外等她。
卫湘君问道：“怎么不进去？”
“徐老五在里头。”
秦轼之沉着脸道。
卫湘君无奈地一笑，这二位还真是犯冲。
“那女人为什么要这么做，无咎不是已经放过她了？”
秦轼之问道。
方才抓着常福。他总算知道了前因后果。
卫湘君顿了片刻，摇摇头，“大家伙都以为，楚月兰已经死了。没人想到，岳将军还是放了她一马……”
岳无咎对那日发生之事绝口不提，可兹事体大，牵涉到武胜关里的细作是否还没清除干净。
徐启派人在查，卫湘君也想找出真相。
后来还是将军府的霍娘子提到，出事那日，岳将军曾收到一封书信，看过后便出门了。
卫湘君在将军府书房一沓厚厚的信函里，翻出了楚月兰写给岳无咎的那封信。
信上的意思，岳无咎饶过楚月兰，将她暂且安置在武胜关外一个小村子，似乎有意送她离开。
不知那女人是何盘算，说临别之前，想要见岳无咎一面。
那日岳无咎什么人都没带，独自出去。
山谷中，据说岳无咎被找到时，腰被楚月兰紧紧搂着。
若换别人，少不得是男女殉情。
岳无咎绝对不可能做这种糊涂事。
十有八九，是楚月兰心生歹意，抱住岳无咎一块跳下去的。
事实是否如卫湘君猜测的？
她一辈子不会问，岳无咎应该也一辈子不会说了。
那封信被卫湘君烧了，岳无咎只知，楚月兰是唯一的刺客，却不知道背后隐情。
有些恩怨，就到此为止了。
“脑子给狗吃了！”
秦轼之突然骂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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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下鸦雀无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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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人就在气氛最僵的时候走进来，随口命道：“都杵在这儿做什么？该忙的都忙去！”
一声令下，有机灵的已跑到了外头。
秦轼之猛地抽出腰间佩刀，“咱们曾是一块儿浴血奋战的兄弟。好，好！你们敢背叛将军，便是我秦轼之的敌人！”
“秦将军，徐将军暂代主帅之职，乃是国主下的旨……”
一位岁数大些的将军劝道：“你不如和徐将军心平气和地谈一谈。”
秦轼之冷笑，“你们在军营里待着，自不会知道衡阳那头发生了什么。我还说呢，梁国那姓徐的老儿巴巴跑来衡阳，难不成还真打算跟国主求和。原来人家明修栈道，暗渡陈仓，这是与那孙子内外勾结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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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轼之再次被激怒，“徐老五，只要有我一口气在，绝不让你阴谋得逞！”
徐启还没回应，秦轼之提刀便刺了过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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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谁敢绑我？混账东西，岳将军何在？你们居然敢阵前兵变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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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老子羞与你们为伍！”
当日秦轼之护送徐国公到达衡阳，前头高高兴兴娶了孙樱儿，后头便因为一时义愤，被人冤屈进了大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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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无咎呢，他人埋在哪儿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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死的那个，不只是秦轼之一心效忠的主帅，更是和他打小一块长大的兄弟。秦轼之不能看着，人莫名其妙地就没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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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轼之猛一转头，死死瞪向常福，“卫湘君也是帮凶？”
军营最南面，一处孤零零搭在那儿的营帐外，卫湘君正等着秦轼之。
“卫大姑娘玩什么花样？”
秦轼之又开始破口大骂，“我万没想到，你会伙同徐启，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。枉我还将你当成红颜知己，打今儿起，我与你卫湘君一刀两断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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根本不用常福带，秦轼之大踏步地进了这间营帐。
“方才秦将军冲着五哥拔了刀。”
常福压低了声音。
“没什么好计较的。”
卫湘君叹了口气，带着常福跟进了营帐。
“大姑娘……”
刚到里头，常福便叫了一声。
秦轼之站在帐中唯一的一张床榻边，垂手而立，脊背僵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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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轼之顿时震惊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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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轼之却问了出来，“他为何被捆着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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卫湘君当时看到的岳无咎，外面看不出异常，甚至皮肉都没有破，可骨头全都折了，碰碰他的胳膊，都能听到辘辘之声。
唯一庆幸的是，楚月兰应该是先掉下去的，正好给岳无咎当了垫子，所以，他的大柱没有伤到。
不然，神仙大罗也救不了。
秦轼之又质问，“徐启为何从渭西跑出来？”
卫湘君淡定地回应，“是岳将军的安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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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国主知道这事？”
卫湘君“嗯”了一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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卫湘君没想到的是，国主特意提到了她，让她务必治好岳无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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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头这些日子，卫湘君称得上殚精竭虑，头发都掉了不少，就为了找出最好的医治之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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卫湘君先是将岳无咎断过的骨头拔直，骨头对上骨头，必须分毫不差；又用按摩的手法整到位；再拿布条缚紧，后头还要拿来修圆的木板，绑在人身上。
这还不够，卫湘君又让人将细竹劈开，像扎篱笆一样，把人裹住，迫使病人能始终挺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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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外，每隔几日，卫湘君要拆开夹板，检查骨头的长势，以免一不小心，有哪块骨头长歪，导致前功尽弃。
如此一来，就得再将岳无咎绑一回。
每次身上打绑之时，岳无咎都得疼死过去。
“来了？”
岳无咎竟醒了过来。
秦轼之掉过身，悄悄拭去眼角泪珠。
卫湘君上前笑道：“秦公子一回来，便要瞧将军，还说您气色看着不错。”
这句瞎话，显然岳无咎和秦轼之都不受用，齐齐扫了她一眼。
“福慧如何了？”
岳无咎看着秦轼之，眼中露出一丝急切。
“倒是还好，每日陪着娘娘。”
秦轼之说的也是瞎话。
福慧郡主只怕得了失心疯，天天叫人到府上饮宴便罢了，居然还打算改嫁给寿王。
本来秦轼之就厌恶寿王，那回在街上遇见他和福慧郡主在一块，一时没压住火，秦轼之又将人揍了一顿。
这又得说到徐启那位祖父，居然跑国主跟前进谗言，不然秦轼之也不会被关了好几日，他可能早就回来了。
岳无咎长长吐了一口气，“……好。福慧若一定要和离，就遂了她的愿。我以后也就如此了。她还有大好年华。”
卫湘君掉过头。
早知如此，岳无咎何必当初呢！
“徐夫人，将徐将军请进来，正好轼之过来，咱们一块说说话。”
对秦轼之递了个眼色，卫湘君便出去了。
等到再回来，换成秦轼之在营帐外等她。
卫湘君问道：“怎么不进去？”
“徐老五在里头。”
秦轼之沉着脸道。
卫湘君无奈地一笑，这二位还真是犯冲。
“那女人为什么要这么做，无咎不是已经放过她了？”
秦轼之问道。
方才抓着常福。他总算知道了前因后果。
卫湘君顿了片刻，摇摇头，“大家伙都以为，楚月兰已经死了。没人想到，岳将军还是放了她一马……”
岳无咎对那日发生之事绝口不提，可兹事体大，牵涉到武胜关里的细作是否还没清除干净。
徐启派人在查，卫湘君也想找出真相。
后来还是将军府的霍娘子提到，出事那日，岳将军曾收到一封书信，看过后便出门了。
卫湘君在将军府书房一沓厚厚的信函里，翻出了楚月兰写给岳无咎的那封信。
信上的意思，岳无咎饶过楚月兰，将她暂且安置在武胜关外一个小村子，似乎有意送她离开。
不知那女人是何盘算，说临别之前，想要见岳无咎一面。
那日岳无咎什么人都没带，独自出去。
山谷中，据说岳无咎被找到时，腰被楚月兰紧紧搂着。
若换别人，少不得是男女殉情。
岳无咎绝对不可能做这种糊涂事。
十有八九，是楚月兰心生歹意，抱住岳无咎一块跳下去的。
事实是否如卫湘君猜测的？
她一辈子不会问，岳无咎应该也一辈子不会说了。
那封信被卫湘君烧了，岳无咎只知，楚月兰是唯一的刺客，却不知道背后隐情。
有些恩怨，就到此为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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